◎高 福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建立未来产业投入增长机制，培育生物制造、量子科技、具身智能、6G等未来产业。生物技术作为21世纪最具颠覆性和变革性的技术之一，不仅是未来科技竞争的关键驱动力，更是推动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强大引擎，在医药、农业、能源、环保等诸多领域都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当前，应持续推进改革，以更加健全的体制机制不断拓展生物科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催生更多原创性颠覆性技术，积极培育壮大新质生产力，打造新引擎，开辟新赛道，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为发展国民经济与增进人民福祉作出新贡献。
生物技术产业方兴未艾
生物技术产业是一个既“古老”又“年轻”的产业。早在公元前7000年的新石器时代，中国人便开始利用发酵法制作食物和饮料，酒、醋、酱油等发酵制品贯穿整个中国文明史。《齐民要术》《天工开物》等史料也记载了利用“发霉”的大豆加工制成的抗感染药物。可以说，生物技术产业自诞生以来便与我国人民的生命健康密不可分。
然而，现代科学精神的缺位使得我国的传统生物技术始终未能摆脱经验主义的窠臼。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尽管广大科技工作者努力追赶，取得了青霉素的自主生产、牛胰岛素的人工合成、抗疟药物青蒿素的发现、杂交水稻的广泛推广等一系列成就，但我国生物技术发展整体上依然与发达国家有着较大差距。20世纪70年代以来，国家高度重视生物技术基础研究与产业发展，催生了维生素C“二步发酵法”、两系杂交水稻等一大批事关国计民生的重要成果。进入新世纪以来，基因编辑与人工智能（AI）的应用，进一步加速了生物技术的发展，水稻分子模块育种、二氧化碳人工合成淀粉等重要成果相继问世，为促进经济发展与守护人民生命健康作出了重要贡献。如今，我国生物技术产业市场规模超过18万亿元，位列全世界第一，生物技术产业已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几十年的迎头追赶，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生物技术领域取得的突破足以证明，中国人有能力发展好生物技术产业，更有信心将生物技术产业推向新高度，生物经济必将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
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我国生物技术领域原始创新能力不足、科技成果转化能力不强、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等问题依然存在，科技管理和人才发展体制还不能完全适应生物技术发展的需要，科研人员被“捆手脚”的问题没有根本解决，创新资源布局重复分散、尚无具有引领作用的龙头骨干企业的局面没有改变。特别是近年来，在小型蛋白质抑制剂的AI设计、mRNA疫苗等前沿领域，逐渐暴露出一些短板。与此同时，国际局势也使得我国生物技术产业面临一系列新问题、新挑战。培育壮大新质生产力、推动生物产业跨越式发展仍然任重道远。
抢占未来发展制高点
面对日益复杂的形势，生物技术产业只有修炼好“内功”，强弱项，补短板，才能以自身的确定性直面内外的不确定性，抢占未来发展制高点。具体而言，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发力。
一是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提前谋划布局。基础研究是整个科学体系的源头和根基，“厚积”才能“薄发”。要充分发挥战略科学家的引领作用，构建常态化战略咨询机制，依托其前瞻性视野，系统凝炼重大科技攻关方向，抓住大趋势，下好“先手棋”，夯实生物技术发展的根基。同时，要充分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推动科技创新力量布局、要素配置、人才队伍体系化、建制化、协同化，以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为支撑，强化面向重大科学问题的协同攻关。瞄准“AI+合成生物学”、精准医学、基因编辑等前沿领域、交叉领域，提前谋划布局，抢占未来发展的制高点。在平台支持方面，要加强创新资源统筹和力量组织，进一步盘活用好已有科研资源，避免分散建设、重复建设。特别是针对AI发展，数据要素在生物技术领域的总量仍然不足，需要建设和运营国家支持的数据基础设施，促进高质量数据的共享。
二是以核心技术攻关为引领，扎实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一切“书架”上的科研成果，归根结底要摆上“货架”，进入市场，才能为经济发展和人民福祉服务。要发挥好我国的产业基础优势与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强化企业的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引导企业与高校、科研机构密切合作，以产业需求为引领，以技术攻关为契机，针对mRNA疫苗平台、新型疫苗佐剂、核心种源、医疗装备等薄弱环节和重点领域开展协同攻关，发现并打通科技成果转化各个环节的壁垒，扎实推动政产学研用的深度融合，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高质量科技供给。要完善企业与高校、科研院所的人才协同培养机制，培养起一大批同时活跃在科研一线与生产一线，既懂“科”、又懂“技”、还懂“产”的复合型人才。
三是以科技创新需求为引领，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在重大任务中考察识别人才。对青年人才放手使用、精心引导，使更多青年人才脱颖而出；同时要坚持“破四唯”与“立新标”相结合，为科研人员松绑减负，使之能够心无旁骛地投身到工作之中。着力培养造就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创新团队，打造“领军人才+骨干团队”的工作模式。要完善科技经费与转化收益的分配使用机制，赋予科学家在经费使用与成果转化收益分配上的更大自主权。社会层面上要加强科普工作，防控“信息流行病”，提高全民科学素养，持续营造尊重科学、尊重人才、尊重创造的社会氛围，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厚植创新文化土壤。
四是统筹发展与安全，切实筑牢国家生物安全屏障。生物安全与民众健康、经济运行、社会秩序、国家安全息息相关，是生物技术与生物经济发展的前提。与此同时，生物安全的保障水平取决于生物技术的发展，其本身也是一个庞大的产业（个人防护装备、检测试剂、疫苗药物等），二者一体两面，不可分割。当前，传统生物安全问题和新型生物安全风险相互叠加，境外生物威胁和内部生物风险交织并存。要切实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落实好生物安全法，加强国家生物安全风险防控和治理体系建设。要强化底线思维和风险意识，抓好全链条治理，盯紧抓牢遗传资源保护、新发突发传染病、微生物耐药性等重点风险领域。要织牢织密生物安全风险监测预警网络，提升末端发现能力。要建立健全重大生物安全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完善快速应急响应机制，做到早发现、早预警、早应对。同时，打造生物安全战略科技力量，做好疫苗等技术储备工作，系统提升我国生物安全科技支撑能力。
五是加强国际开放合作，积极融入全球创新网络。科技进步是世界性、时代性课题，是人类向前发展的内在要求，唯有开放合作才是正途，要在开放合作中实现自立自强。要坚持“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拓宽政府与民间交流渠道，鼓励各国科研人员在学术交流中找到前沿问题与解决方案。牵头组织国际科学组织、国际大科学计划与大科学工程。实行更加积极开放的人才政策，吸引全球科技人才来中国干事创业，构筑智慧资源高地。此外，还应深入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确保科技发展成果造福全体人类。要深度参与全球科技治理，同世界各国携手打造开放、平等、公正的科技发展环境，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粮食安全、能源安全、公共卫生等全球性挑战，努力保证科技发展成果的可及性，使之造福全体人类。
总之，把我国建成科技强国，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孜孜以求的梦想。目前距离2035年建成科技强国的目标只剩十年时间，我们要以“只争朝夕”的顽强决心和坚定意志勇挑重担，发奋图强，向着实现生物技术与生物经济高水平自立自强的目标奋勇前进！（作者系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生物工程学会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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